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6章 . 第六場雨 例外。

關燈
水星沒有想過能拿到盛沂的化學書,一時間全身上下皆被巨大的欣喜所包裹,連席悅這樣的心不在焉都看出她神色間的不正常。

兩人在回班的途中,席悅把軟糖塞進口袋裏,忍不住問她:“水星,你一直笑什麽?”

“有嗎?”水星強壓住上揚的嘴角,別過頭,下一秒,笑意又露了出來,“可能是這會兒有了化學書,知道不用被老師罵了吧。”

席悅將信將疑,上下又看了她兩眼:“好吧。”

臨近上課鈴,兩個人踩著鈴聲進了班,張自立已經將手裏深褐色牛皮公文包放在了講臺上,他留著小平頭,身穿淺綠色的格子條紋襯衫,帶了副四邊形的黑框眼鏡,要多嚴肅又多嚴肅。

趁著張自立檢查化學書的功夫,兩個人溜回了座位,旁邊的同桌看到水星回來,往前移了移身子,方便水星進去,小聲問:“借到書了嗎?”

水星輕輕嗯了一聲,算是回答了。

張自立圍著教室轉了兩圈,檢查完化學書,然後才重新站上講臺,月考剛過,他先把化學卷子發給同學們,讓同學們提自己有什麽不會的或者錯的多的地方,他挨個講,剩餘的時間再趕書上的進度。

現在還不用化學書,水星把它放到了桌子的左上角,拿出化學卷子,擡頭,又沒忍住低下眼去看桌面左上角。

下午第一節 課,班上的同學大多蔫著腦袋,張自立的聲音也低低的,更像催化劑了,沒有人會註意水星在做什麽,即使如此,她還是又往窗戶那邊兒靠了靠,慢慢拉過化學書。開學一個多月了,盛沂的化學書還是很新,一點兒使用痕跡都沒有,窗外斜射的陽光下,化學書的表皮溢起了層水光,水星忍不住碰了碰那層光,溫溫的。

她翻開第一頁,看到了盛沂的名字。

有陽光的照射,他用水藍色鋼筆寫上的名字泛著粼粼的光,筆鋒蒼勁有力,力透紙背,字體瀟灑又清秀,水星下意識想到自己的字體,太過工整了。

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,她總是能做比較。

鞋子的幹凈程度,校服穿起來好看或不好看,字體漂不漂亮,現在又想起在辦公室看到了盛沂的全年級排名,每一門的分數都很高,化學更是滿分,再看一眼她的卷面,六十二分,原本及格的喜悅消失殆盡,水星的臉也熱了起來,垂下頭去,莫名有些沮喪。

她擡起手,一點兒一點兒地將卷子地分數卷起來,連盛沂的書都不想它知道。

水星嘆了嘆氣,轉頭看向旁邊的同學,分數沒有影響到他的情緒,對方歪著腦袋,眼看就要昏睡過去。

水星收回視線,盛沂的名字就在眼前,她知道盛沂有潔癖,又想到之前上美術課,不少同學為了省事能摹出一個相似的圖像都會將白紙墊在畫作上,她知道她現在的想法有一點兒奇怪,但又實在忍不住將那張紙墊在盛沂的書上,隱約能看到盛沂的名字。

一筆一停,一筆一頓。

十五六歲的年紀,白色的紙面有些粗糙,透過光,她與盛沂的筆跡交疊又重印,她說不清緣由,只是力所能及地將盛沂留在她的身邊。

不知道什麽時候白色的紙面上寫滿了盛沂的名字,水星眨了眨眼,其實她也不確定現在腦袋裏在想什麽,只是出於本能地寫了一個我可以,然後又停下,又拿起筆。

寫到最後一筆,旁邊同學忽然動了下,無意間碰到了水星的右胳膊,低聲:“靠,我怎麽睡著了?”

水星沒想到他會醒來,拿筆的手一滑,忽然慌亂地很,甚至沒敢轉頭去看一眼同學,只是緊緊地將那張寫了盛沂名字地白紙護在胳膊下方,然後飛速地塞進抽屜裏。

索性對方只是自言自語,並沒有跟水星說話。

她垂眼,去看抽屜裏藏了半截的紙張,用衣褶將其頂了進去,胸口跳得厲害,腦袋也漲漲的,化學書上的名字更閃了些。

渾渾噩噩間,下課的鈴聲也打了起來,席悅在後邊戳了戳水星的肩膀。

水星沒有著急回頭,先裝模作樣地伸了一個懶腰,好似上節課她一直在打瞌睡,並沒有直盯著那本化學書發呆,算了下時間,有五秒鐘,水星才回過頭,應了一聲:“怎麽了嗎?”

“我們去……”席悅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班門口又人叫她的名字,答應一聲知道了,又回頭跟水星說,“等等再說,我出去看一下。”

水星嗯了一聲,放下那本抱在懷裏的化學書,席悅已經風風火火地跑到了門口,她背對著班門,去跟對面的人說話。

那個人沒有穿校服,一身黑色衛衣,上邊印了很大的紅色骷髏頭,頭發也是不規矩的,留得有些長,樓道裏是暗的,僅能從門口透出去的光略微見到對方,他忽然低頭,嘴角翹了下,笑得真痞。

席悅又回過頭,沖水星招了招手,見她沒有反應,重新回到班裏:“水星,你把化學書給我吧。”

水星楞了下,下意識想問為什麽,嗓子率先發出一聲疑惑地嗯,又想到自己沒有資格,隨即又應了一聲好,才問:“我們不用去一班了嗎?”

“不用。”席悅沒看見水星眼底的失落,只顧低著頭,在抽屜裏翻找下午那包軟糖,又將軟糖袋子藏進校服袖子裏,眼底笑盈盈,“向司原來找我拿,我讓他拿回去。”

水星嗯了一聲,原本這一節課的時候她都在想,如果下課,她跟席悅去一班還書,她該怎麽跟盛沂說話,她還把鞋面上的汙漬擦幹凈了,想要這次的笑容要更自然些,最好能面對面跟他說出自己的名字,可是什麽都沒有。

原本緊張的心跳低落下來,她還是只能把化學書遞了過去。

化學書的表皮很光,從她指腹間滑了出去,好像她從來沒有抓緊過,手裏總是空落落的。

向司原把書拿回去,一把扔在盛沂桌子上,因為他下午來學校太困,一進班就補覺了,直到上課前才有同學跟他說席悅來找他借過書,但是盛沂沒喊他起來。

盛沂淡漠地去看桌面上的書,他扔的力氣太大,書內半掉不掉出一張試卷。

向司原知道他看見了,轉身,順勢坐在他前邊的桌子上,一條腿懸在空中,另一條腿點著地,笑了:“怎麽席悅找我借書,最後借的又成了你的?”

“我以為你不在。”盛沂回答得簡單。

向司原的位置沒變過,也沒人敢占:“我在我座位上睡覺,你沒看見?”

盛沂說起謊來不打草稿:“沒看見。”

向司原初二轉學跟盛沂到了一個班,一開始兩個人不太熟,盛沂總是冷冰冰的,他不說話,不愛笑,總沈默地一個人走,走起路來目不斜視,一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,向司原不愛跟這樣的人玩,太沒意思,後來又因為席悅的緣故,兩個人逐漸熟悉起來,成了真正的朋友,以至於慢慢地竟然習慣他這幅樣子。

“哄誰呢?”向司原用膝蓋頂了頂他的桌面,面上的課本又一震,熟悉盛沂的人都知道,他的書一貫不外借,從小到大潔癖,向司原看著他,“不是你說的,盛沂之書恕不外借?”

試卷又斜出一角,露出鮮亮刺眼的紅色數字,盛沂垂眸,看到向司原的視線並沒有落下來,無聲無息又將試卷壓回化學書裏,嗯了聲。

向司原的身子俯了點兒,又靠過來,手指點在化學書上:“那你這次借的是什麽?”

盛沂朝後縮了縮書角,指腹輕輕蹭了下向司原碰過的地方,沒說話。

向司原挑了挑眉:“不是書嗎?”

“這次例外。”盛沂看到向司原的眼神,喉結上下滾了滾,莫名有些不自在,抿了下唇,解釋,“我看她太著急。”

向司原垂眸,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盛沂。

往常的盛沂即使借了也就借了,最多是涼颼颼地瞥他們一眼,連解釋都不會跟他們解釋,現在的盛沂沒有指明白這個她,但也已經足夠他再調侃兩句。

向司原忍不住笑,身子也探了過來,胸前的紅骷髏更近了,整個人痞子似的,問:“她是誰?”

耳根燒了起來,盛沂擡手摸了下,徹底閉嘴,不想說話了。

知道問不出什麽,向司原怕他惱羞成怒,一個人跑去生悶氣,也懶得跟他再貧,從桌子上跳下來,笑著,拍拍盛沂的肩膀,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
向司原走了,盛沂重新打開化學書,掉出的試卷是水星的化學卷子。

水星的字很工整,只是化學卷子有些皺了,尤其是分數那邊,揉搓到起了白皮,像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。

盛沂低頭,看了一眼,想到了在戚遠承的診所。他在那兒打點滴的時候,頭太暈,還是感覺到有誰用棉簽餵了他水,對方的動作很輕,有一瞬間,盛沂想到了小的時候,後來從戚遠承的口中才知道是水星。

那時他跟她說的話不多,但每次都能看見她呆處方室裏埋頭做題。診所的隔音不好,他在隔壁房間都能聽到水星的嘆氣聲。

那天,戚遠承忽然問到盛在清和徐麗什麽時候回來,他回答地語氣太冷,兩個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沈默,直到他看到戚遠承手裏的物理書,盛沂都不明白,他明明可以任由戚遠承打完點滴出去,但偏偏開口緩和了氣氛,問起戚遠承有關物理的事情。

後來,她又探著頭進來,小聲問戚遠承晚上吃什麽。

那天的水星紮著馬尾,馬尾順著她的動作墜到一邊,夕陽光線下,她的頭發像蘊了光,又不知道為什麽,那個畫面一直停留在盛沂的腦袋裏。

心裏又亂糟糟的,盛沂擡手順便修改了下其中一道配平,心情想平靜下來,又忽然意識到這張卷子不是自己的。

他是有潔癖的,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如此,用膠帶粘掉更醜。

怕水星介意,盛沂重新折好卷子,正要合上書,陽光照射過來,落在書的扉頁,他看到他的名字旁似乎有行亮白的小字,不確定,又在一瞬間消失不見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